馬車在深夜的溪口村村口緩緩停下,輪軸聲剛歇,憑著月色只見槐樹后的一道黑影立在原地片刻,似乎是看見了他們,又立即慌慌張張地向村西頭奔去。
齊雪揉著惺忪睡顏正要開口,卻見七八個提著燈籠的人影已匆匆迎了上來。
薛意握韁繩的手略發(fā)緊。燈籠映照村民的臉龐,個個愁慘無力。
素日與王奶奶交好的老婦人腳步蹣跚至車轅前,枯瘦的手抓住救命稻草一般,握著齊雪的手腕,嘴唇抖索半晌,才道:
“瑾華……瑾華前幾日在……自家院子……跌了一跤……”她喉嚨里吞了石子一般,“現(xiàn)在……快……不行了!”
說完這些,老婦人失了力,齊雪連忙下車攙住了她,將她瘦弱的身軀擁進懷里,輕輕拍著老婦人的背,大腦卻一片空白。
溪口村上了年紀的人,視王瑾華為忌諱,心照不宣地默認她是克親的災星。
記憶之初,曾是溫暖的。
她落地時啼哭清亮婉轉(zhuǎn),那小屋子擠滿的親人里,響起突兀的一句“可惜是女娃”,緊接著又是“三代單傳”云云,她爹娘卻笑著:“女孩便女孩了,既有了她,我們傾盡所有養(yǎng)好她便是!”
那時節(jié),年飯桌上,她總被長輩們爭搶著摟抱,宴席散了也吃不上一口菜,臉上倒沾滿了煙酒氣的親吻。她哇哇大哭,爹娘便一邊笑,一邊哄她。
十歲那年,爹娘拿出半生積蓄,大宴鄉(xiāng)親為她積福。她嫌屋里頭悶,出了門,被心疼她的表姐抱去街上玩耍。誰料屋中香燭點燃綢簾,頃刻間火光滔天。遲歸的爹娘不顧一切沖進火海尋她,再沒出來。照顧著她的表姐,為攔豪強過路橫行霸道的馬車,被車輪碾斷了腿,失血而亡。
自此,再無人抱她親她。她那么小,眼里亮晶晶的,在旁人眼中卻是索命的惡鬼。
在乞丐窩里掙扎到二十歲。因著幾分伊人消瘦的清秀,去外鄉(xiāng)人開的客棧陪酒,攢下些許銀錢,嫁了個姓楚的過路書生。原以為苦盡甘來,孩子落地那天,書生卻遲遲未歸,三天后她下了床榻到處求問,才知道,他因幫一個被坑騙的小丫鬟理論,被肉鋪的大漢活活打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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