彭然的電郵在深入北泰叢林之后就很少收到了，偶爾的只言片語也不過是報平安，就連具T的地理位置都無法推斷，江雪懷疑他是擔(dān)心郵件被截收。

        雖然風(fēng)聲最緊的時候已經(jīng)過去，但躲在暗處的眼睛也不會輕易暴露。曹風(fēng)杉一案牽涉太大，誰也不敢保證中紀(jì)委已經(jīng)徹底放棄了追查的決心，只能期盼隨著時間的遷移，那些專案組的調(diào)查人員終有一日會麻痹，給領(lǐng)導(dǎo)一個交代后，他們對追回贓款也不再抱有任何希望，自然會慢慢放松監(jiān)管。

        正因如此，每次受到彭然的郵件后，江雪都很矛盾，一方面是期盼已久，焦急地想要知道他的近況；另一方面則是擔(dān)心這封信之后，下一封又不知道要等多久，舍不得匆匆讀完。

        在等待與期盼的糾結(jié)心情中，適應(yīng)新生活的日子過得特別快。江雪仿佛又回到了在涼山城支教的時候，每天按時上下班，偶爾陪法官去下走馬嶺村進行巡回審理，隔三差五接待鄉(xiāng)親們的咨詢——在這樣的充實中，走過的每一分、每一秒仿佛都特別堅定。

        庭里的另外一位法官姓h，文革時上山下鄉(xiāng)來到上走馬嶺村，很快娶了村里最漂亮的姑娘為妻，待到知青可以返城的時候，家中孩子都四五歲了，沒忍心走，這一留，就是一輩子。

        書記員小汪是村口小食店老板家的小nV兒，家里不指望她掙錢，只求有份正當(dāng)工作，于是小汪也樂得安逸，盡管每年都會報考司法考試，卻一直都懶得復(fù)習(xí)，結(jié)果可想而知。江雪來了之后，她愈發(fā)快活，只需要幫h法官一人處理日常文書，工作量小了一半，常常是開完庭就提前下班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江雪和朱庭長坐在一間辦公室里，日常有些什么任務(wù)，朱庭長總會向她交代大致流程，然后便端著他那被浸泡出厚厚茶漬的水杯，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觀望，待江雪獨自處理完畢后才告訴她，剛才哪里做得好，哪里做得不妥當(dāng)。

        這種一對一的輔導(dǎo)讓江雪感到很受用，b單純的書記員生活豐富多了，也讓她很是感慨，法律畢竟不只是簡單的白紙黑字，最現(xiàn)實的問題往往是政策制定者們想不到的，只有靠基層工作人員的切實努力才能解決，其中的成就感，也許她在高院一輩子都無法T會。

        每周末除了回家拿換洗衣服，就是陪母親做做飯聊聊天，生活突然變得純凈下來，純凈得連江雪自己都不是太適應(yīng)。沒有刻意回避什么，只是不想貿(mào)然感受別人或同情或看戲的眼神。以前的同事自是不再聯(lián)系，離開高院的消息，就連李可他們幾個朋友都沒有透露。疲憊的心境太過沉重，沉重得讓她只想靜靜地抬頭，看著漂浮在空氣中的無數(shù)塵埃漸漸落定。

        又或許這就是虛榮，有時候它與尊嚴(yán)之間的界限并不明顯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天，陳子軒滿頭大汗地找到走馬嶺法庭時，江雪正整理案卷，聽見破舊的門檻被踩得嘎嘎作響，不經(jīng)意地抬頭看見他這輩子最狼狽的模樣：腳下的皮鞋已經(jīng)看不出原來的樣子，土hsE的泥巴裹滿了西裝K腿，裝滿資料的文件包被r0u得如同一張爛菜葉，全身上下都在控訴著剛剛經(jīng)歷過的劫難。好看的清秀眉頭狠狠地擰著，見到江雪打趣的眼神，兇巴巴地沖她瞪回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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